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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广平:婚烟的杀手,向来不是外遇,而是时间

2024-12-18 来源:伴沃教育

只是,红白之间的泾渭起初并不分明。恋爱时,都曾是热烈烂漫的红玫瑰,婚后,却变成了尴尬嫌弃的饭黏子。这期间又是怎样的百转千回?

或许,这个叫许广平的女子有过真切的体会。

1923年10月,鲁迅兼任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国文系讲师,每周讲授一小时中国小说史。

开学第一天,上课的钟声还没收住余音,一个黑影便在嘈杂的教室中一闪走上了讲台。坐在第一排的许广平,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两寸长的头发,粗且硬,笔挺地竖着。褪色的暗绿夹袍与褪色的黑马褂,差不多成了同样的颜色。

还有手弯上、裤子上、的许多补丁,炫耀着异样的光彩,好特制的花纹,皮鞋也满是补丁。讲台短,黑板长,他讲课写字时常台跳上跳下,补丁就一闪一闪。

女生们当场哄笑。可是,当他以浓重绍兴口音开始讲课时,教室很快肃静无声,课程的内容把学生们摄住了。

从此,许广平总是坐在教室第一排。

听了一年的课,她主动给鲁迅写了第一封信,那些信件后来在1933年被编辑成《两地书》.

同时代的情书大多炽烈得肉麻,就像徐志摩的《爱眉小札》,无关的人看了常生出红烧肉吃多了似的黏腻。《两地书》却不同,琐碎碎的家长里短透出俏皮的会心。

我们太熟悉那个“俯首甘为孺子牛”的鲁迅,与许广平的信里,冷不丁冒出个小清新、小温暖、小淘气的中年怪“蜀黍”,还真有意外的喜感。

鲁迅给许广平信中有很多未必大雅的闲事,他单单写在信里告诉她。在他心里,她应该不是坐在第一排听课的女学生,而是熨帖的饮食男女,距离微妙却懂他的欢喜。

又或者,他有点发誓似的说,班里的女学生只有五个,大约也有漂亮的,但他每每不看她们,即使她们问询一些人生啊苦闷啊的问题,他也总是低着头应对。

于是,许广平回信说,如此幼稚的倍,幸好没有别人看到。

两个人没有想到,八十年后,我看得哈哈大笑。一番唇舌打趣和你我身边普通的恋爱着的男女无异。

许广平给鲁迅织了一件毛背心,鲁迅穿在身上写信说,可暖了,冬天的天棉衣可省了。

没有矫情的文字,却充满了爱的温馨,还有关于心灵的隐秘、戏谑或者艰辛的分享。

世界上,能与你分享光鲜和甜蜜的不一定是爱人,但能撕下表面的鲜亮,分担内里的艰难的,一定是。

或许,不是1926年秋天的毛背心拴住了鲁迅,而是,爱情本来就件温暖的毛背

1925年10月20日的晚上,在鲁迅西三条寓所的工作室——“老虎尾巴”,他坐在靠书桌的藤椅上,她坐在床头,二十七岁的她首先握住了他的手,他回报以轻柔而缓缓的紧握。

他说:“你战胜了!”她则羞涩一笑。

1927年10月3日,两人在上海同居。

1929年10月1日,儿子周海棠出世

1936年10月19日,鲁迅在上海病逝。

1968年3月3日,许广平在北京逝世。

在她七十年的人生中,他陪伴了她不到十一年,她却用四十三支持和延续他的事业。

鲁迅承认,在爱情上许广平比他决断得多。

祖箱福建的她出生三天便被父亲许配给广州一户姓马的绅士。

成年后她提出解除婚约被马家拒绝,最后许家给了马家一大笔钱,这笔钱足够再娶一个媳妇,她才彻底自由。

1922年她北上求学。当年中华教育改进社统计,全国仅有女大学生八百八十七人,占全体大学生总数的百分之二点五,她就是第一批女大学生中的一个,名副其实地走在时代最前端的新女性。

照片中的她,五官端正沉静,正盛开在最好的年华,真是一朵绚丽的红玫瑰一一年轻、热情。由于良好的教育而充满理想,对爱情怀着最单纯的热切和执着。

当年,他会为她一天替自己抄写了一万多字的手稿而感动地轻抚她的手。

还会买最好的电影票,为了照顾她近视的眼睛。

那么之后呢?

婚后的生活非常琐碎。

婚前,鲁迅带着许广平去杭州度假。

婚后,这样的日子几乎没有,甚至连公园也不去,他说,公园嘛,就是进了大门,左边一条道,右边一条道,有一些树。

婚前,两人“心换着心,为人类工作,携手偕行”。

婚后,全职主妇许广平似乎没有多余的时间,她为朝来夕往的客人们亲自下厨,精心准备各种款待的菜,少则四五种,多则七八种蔬果皆备,鱼肉俱全。

鲁迅喜欢北方口味,许广平曾经提议请个北方厨子,但十五块钱的工资鲁迅觉得贵,请不得。虽然,他那时是两百块的工资。

于是,依旧许广平下厨。

萧红回忆,鲁迅吃饭是在楼上单开一桌,许广平每餐亲手把摆着三四样小菜的方木盘端到楼上。小菜盛在小吃碟里,有时是一碟豌豆苗,有时是菠菜或苋菜,如果是鸡或者鱼,必定是身上最好的一块。

许广平总是用筷子来回地翻饭桌上菜碗里的东西,心里存着无限的期望无限的要求,用了比祈祷更虔诚的目光。几番精挑细选,才后脚板触着楼梯小心翼翼端着盘子上楼,这一段总是看得人凄惶。

面对比自己小十七岁、冲破世俗、自由恋爱来的爱人,隔着不算久远的互通一百三十五封信的美好年代,一个男子要粗糙无感到怎样的程度,才能不问一句:你们吃什么?

许广平带着孩子,帮鲁迅抄着稿子,打着毛线衣,鲁迅深夜写作时,她则在一边躺下先睡,早睡是因为第二天还要早起忙家务。

她不仅照顾鲁迅,还事无巨细地照顾儿子。

而许广平自己,“所穿的衣裳都是旧的,次数洗得太多组扣都洗脱了,也磨破了…

鲁迅冬天穿一双大棉鞋,是她自己做的。一直到二三月早晚冷时还穿着……买东西也总是到便宜的店铺去买。再不然。到减价的地方去买。处处俭省,把俭省下来的钱,都印了书和画。

到底是爱褪了色,还是红玫瑰蜕变成了饭黏子呢?

相爱简单,珍惜很难。

相爱只是远距离的精神上的依恋,很容易通过想象美化弥补持起来相对容易。

而珍惜,是现实中无限靠近的相看,是两人各方习惯碰撞融合之后的体谅,是柴米油盐生儿育女的琐屑分担。

看得出来,她早已不是他的红玫瑰。

当年的常客萧红,从法租界到住处虹口,搭电车也要差不多一个钟头,依旧照去不误。有时候坐到半夜十二点车都没了,鲁迅就让许广平送萧红,叮嘱要坐小汽车,还让许广平把车钱付了。萧红不怎么会做菜,在鲁迅家勉强做的韭菜合子,鲁迅会扬着筷子要再吃几个。

他善待萧红,犹如十年前善待许广平。

答案肯定是有的,只是架不住爱情来到的那一刻飞蛾扑火,活生生把心口的朱砂痣扑成了灶上的饭黏子。

可又有多少男人能一直做到这样。

世间有许多美好的东西,但能够长存,并且真正属于自己的却并不多。

所有的婚姻到最后,多少都有点儿悲壮,只不过有人悲壮出了温暖,有人悲壮出了猥琐。

婚姻的杀手,向来不是外遇,而是时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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