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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煤为伴的日子

2024-12-18 来源:伴沃教育

——续《草原.少年》

没想到一耽搁竟延误了这么久,今天重又提笔,续写他离开草原的故事。讲这样的故事的时候,我是心怀虔诚的,就像自己的正前方伫立的是经幡尼玛堆和肃穆洁白的雪山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——写在前面的话

二十岁多一点你从草原回来,娶了我奶奶。我看过你们的结婚照了,你眉眼俊朗,奶奶虽说不上漂亮,可是那两条黑黑的长辫子着实让人心生爱慕。

婚后的你们似乎总是分居两地,奶奶在家照看孩子,你在窑街煤矿上班。交通不发达的年代里,这个距离够得上遥远。

我听奶奶控诉过你不在家的日子,她讲的时候几次落泪,数度哽咽。太心酸,我得回避。

我只写你在窑街的日子,窑街煤矿是国营,所以在吃饭穿衣的问题上国家不会太吝啬。你说你们一般都是出了矿井去洗澡,然后拿着饭盒打了饭再去工人俱乐部。

“一根筷子串四五个馒头。”你刻意强调。听到这里我又笑得肚子疼,“批评”你吃得太多,连国家都养不起了……你也哈哈的笑,围着火炉的我们笑得融洽。

煤矿渗水和瓦斯爆炸是常有的事情,说这些的时候你脸色凝重:

“今天还一起吃饭的工友,隔天就变成一具煤污的尸体陈放在井口,女人娃娃们哭天抢地的,看了以后心里酸。”王老头,说实话,打出这串字的时候,眼泪突然就溢满眼眶。没有爸爸的孩子就没有完整的家了。小学时候有那么一个男孩,自从他的爸爸去世后,他就开始颠沛流离。忘不了去看他的那个黄昏,黑色的纱幔,白色的挽联,彩色的花圈。这些把他家的小院围得拥堵。

你咳嗽我才回过神来。捶背,倒水,已经习以为常。但是这些都不代表我们之间没有矛盾哦,你没理由发脾气的时候,我照样不理。

继续听你说。

时间久了,孤儿寡母越来越多,矿上经费紧张,养活不起了。我问那怎么办?你回,她们请愿成立女子采煤队,这样就有饭吃了,我赞她们是巾帼英雄。

仰仗别人救济从来没有自己工作挣得那样活得自在。

“红卫兵”、“工宣队”你的话语里开始出现这些具有特定时代印记的词汇。暴风雨算是真正开始了。

你说那时候总有人莫名其妙就消失,隔几天后会发现他们的尸体出现在附近的草丛荒地里,死人和杀人像是理所应当,活着的人谁都没有怀疑和质疑的胆量。

你说那时候的你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安全逃回家。逃得了吗?我默默想,形势不是全国都差不多吗?可能村里人家斗得比较形式化,说不定哪天没有针头线脑了还得去邻居家借。扯破面皮多尴尬。

你没有逃回家,成功躲过了风暴。只是常年的煤矿作业使你的肺出了问题,现在已是确诊的肺癌,在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偷偷哭过了。伤心过后就要淡然和释然了,何况我还能遥远的陪着你呢。

得说点儿开心的,怎么话题一下子就这么沉重……对了,你说有一次奶奶带着爸爸去看你,你们刚刚下班戴着安全帽在食堂,看到你们后爸爸一溜烟就跑回了你宿舍,他紧张兮兮地跟奶奶说:“妈,快跑,小鬼子来了……”那时候常有电影看,爸爸知道电影里鬼子的标准装扮。说这些的时候你眉眼慈祥,似乎也留恋那段温馨的日子。

为什么时光不流转?如果可以,我想回到那个时候,我想亲眼看见你和爸爸亲密无间在一起的画面。你们之间的“横眉冷对”使我常常不得不小心翼翼的。这种感觉差极了。

你常常问我,是不是不想家,不想你。亲爱的爷爷,怎么会呢?想念是说不出来的。当我独自一人面对万家灯火的时候;当我看着夕阳一寸一寸沉入地面的时候;当我打开微信看到爸爸发的有你们的小视频的时候。那时候,想念都是春天的草,呼啦啦一下就把草原倾盖了。

2016.5.7于济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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